《ALDNOAH.ZERO》迷，別太認真好嗎？

撇開一些特殊例子，每套新番動畫討論風氣最旺盛的時間，通常只有兩個：第一話和最後一話。去年7月開播的《ALDNOAH.ZERO》（以下簡稱《A.Z》），一開始就是靠第一話的勁爆展開拉攏人氣。加上虛淵玄、澤野弘之、青木英（あおきえい）和Kalafina的光環，令它成功登上「2014年7月最受關注動畫」的寶座。

《A.Z》團隊是一個相當鼎盛的陣容，但這群人的共通點，大家都知道嗎？那就是他們全都以「爽快」作為創作的宗旨，觀眾的觀感和話題性大於一切。虛淵玄的故事偶然會很有意思，但他真正的喜好是「戰鬥」和「衝突」，以及爆炸性的劇情；澤野弘之當初靠《Gundam Unicorn》上位，原因在於他BGM的「燃」；我不會說Kalafina的歌曲沒有意境，但最近的歌曲都針對個別作品「度身訂造」，只要作品沒深意，Kalafina唱的主題曲都不會有深意。由此可見，《A.Z》是一套商業化的作品，將它定性為「深度作」根本是一種超錯的期待。


1. 設定是「翻新」而非「創新」

《A.Z》的世界觀，是一個混合了高達宇宙世紀和大量超級系機械人作品的變體，將原本在殖民衛星的自護公國搬到火星。而ALDNOAH只是一個將火星軍的武器設定成超級系機械人，以及構成火星帝國沃斯階級制度的一個創作框架。有趣是有趣，但這是神設定嗎？神什麼？神在哪裡？世界背景以往已出現過，而ALDNOAH又是一個不需要解釋原理的「不要問、只要信」的超科技名詞。階級制度隨便翻查一本歷史書籍都可找到。我不是說《A.Z》的設定不好，但會覺得神的，不是要求太低，就是看過的作品太少。

有愛好者說，他們喜歡《A.Z》，是因為它的細節做得很好。對此，我既同意又反對。《A.Z》的細節「該好的地方好，看不到的地方十分粗糙」。無可否認，《A.Z》在戰爭小隊的編制、急救步驟、術語等等的細節都在合格之上。但事實上，《A.Z》的世界觀自宣傳期開始就被軍武迷猛烈批評。儘管火星甲胄騎士十分強大，卻根本沒有一部不受核武威脅。而火星騎士的登陸城外牆也是一打即破。美軍早就在冷戰期間暗地裡開發「對空核彈」，在登陸城攻下來時可以用作防衛。這麼一來，在甲胄騎士出動之前，火星軍已經被殲滅了。但從故事中可見，《A.Z》的地球軍彷佛不知道什麼是核武，連提都沒提過。而《A.Z》是在1972年才從「現實」分裂開來的平行世界，當時核武的開發早已成熟。雖然可以理解日本人對核子科技有著複雜的情意結，會刻意迴避，但這個問題真的沒有方法可以為《A.Z》辯護。



2. 對「Let justice be done」的過份解讀

由宣傳的一刻開始，《A.Z》就一直有一句話跟隨在後：「Let justice be done, though the heaven’s fall」。於是就有人期待《A.Z》會探討何謂「正義」。首先，《A.Z》會拿這句話做口號，明顯只是一種「符號再消費」，甚至直接拿「Heaven’s Fall」稱呼十五年前月亮被毀滅的事件。每過一集，都會有人期待未來會講什麼是「正義」，但這個期待是建基於「劇本有完整的結構」這個前提。而根據青木英於第一季播放前的訪問，事實並非如此。訪問的時間是去年8月25日，也就是第一季開播之後大約一個半月。當時他透露第二季的劇本仍未完成。明明已經在播了，後面的劇本居然還未完成。這樣的創作流程顯示劇情是邊播邊想，根本不會有時間去硺磨出所謂的「深度」或者「完整的結構」。

當然，虛淵玄已多次在他的創作中提到正義，如《Fate/Zero》、《PSYCHO-PASS》，或者更早的《白貌傳道師》。如果故事走勢由他主導，或許真的會有所探討也說不定。不過，上述可見，《A.Z》的劇本工序嚴重違背了虛淵一貫的「設計性故事」的風格，加上在第一季結尾被劇本統籌高山克彥擅自修改。期後虛淵顯然已經脫離製作組的核心，我甚至懷疑他根本沒參與第二季的製作。先別說講不講「正義」，連創作功力最高的人都走了，《A.Z》第二季還會有什麼內涵可言？

為什麼會有「Let justice be done, though the heaven’s fall」做副標題？很簡單，那是監督的喜好。青木的成名作是漫畫《食靈》的前傳動畫《GAREI -ZERO-》，當時亦有一個副標題「Will you kill someone you love, because of love?」。而諷刺的是，《GAREI -ZERO-》真的有「完整的結構」，甚至大玩倒敍法，故事亦呼應了副標題。



3. 對「ZERO」的解讀不能

很好笑的是，有人在研究「Let justice be done」有何深意同時，居然又解讀不出「ZERO」的意思，甚至忘了這回事。青木在訪問中提到，「ZERO」有它的意思，而會在第二季揭曉。不過事實上，當初會加上「ZERO」純粹是一個噱頭，想要構成「青木英ZERO三部曲」：《GAREI -ZERO-》、《Fate/Zero》和《ALDNOAH.ZERO》。至於「ZERO」在故事裡的意思，答案就在結局裡面婭賽蘭女王將ALDNOAH技術出產至地球，令兩個世界同時踏入人人階可使用超科技的「ALDNOAH年代」，所以脫離了「ZERO」，就是這麼簡單。



4. 角色的思想有深度？

一眾狂迷過於鑽牛角尖，忘記了《A.Z》當初的吸引自己的根本不是深度，而是爽快感。在第一季播放期間，大家都沉醉於伊奈帆用智力打倒火星甲胄騎士的畫面、以及斯雷恩的不屈，從未關心過劇情背後的「中心思想」。到了第二季，裝上義眼的伊奈帆公式化的「完美殺敵」，以及不再受虐的斯雷恩，令原本的爽快感消失無蹤，甚至顯得沉悶。加上斯雷恩後期種種怪異舉動，失落的廚開始轉而研究所謂的「深度」，反省自己是否看漏了什麼情節。

這種討論在最終話更加到了高峰。我可以給出一個答案：誰都沒看漏什麼。斯雷恩的行徑會這麼奇怪，不是因為他思想複雜，而是編劇根本沒想清楚他是個怎樣的人。第一季他對公主的忠誠絕對不會有人質疑，這份使命感甚至成為他活著的理由。到了第二季，他開首是為了公主的未來而接近沃斯的權力核心，後來卻又突然大逆轉，想在地球建立一個新勢力跟火星帝國打對台，甚至將公主當成敵人。

明明當初他對公主的愛那麼深，更對「大義」和權力毫無興趣，中間的轉折究竟在哪裡？不用找了，沒有！說到底，斯雷恩只是一個為劇情服務的角色而已。《GAREI -ZERO-》同樣有角色「黑化」的情節，但那是由於諫山黃泉有失去了一切的絕望。對斯雷恩來說，婭賽蘭公主就是一切。要令這角色性情大變，唯一的方法是毀掉公主。可是高山雖然有砍掉虛淵構想的勇氣，卻沒有毀掉公主的勇氣。於是，整個發展就變得莫名其妙。就像《星戰前傳III》裡面，安納金在一句「What have I done?」之後，就投靠黑暗勢力了。



結語：別太認真好嗎？
「御宅族」原本帶有貶義成份，最近貶義的意味卻逐漸消失，不少人甚至對於身為御宅族引以為傲，認為是一種很高尚的品味。我不會評價「御宅族」這稱呼是褒是貶，我也不算御宅族，只是看的作品比較多。我關心的是這種對「宅的驕傲」引起的問題：某些人會將自己喜愛的作品包裝成一部具有深層意義，並無限上綱。他們覺得「因為爽，所以喜歡」這理由太膚淺，想盡辦法去掩蓋。其實這個理由有何問題？爽快是作品的優點吧？既然喜歡一部作品是得驕傲的，又何必去包裝？

早在去年七月，我就在日本Animate拿到《A.Z》的宣傳品，所以我比很多人都早知道《A.Z》。我很早就期待，亦很早就失望。我的思想比較傳統，理解作品時不會走什麼反意圖主義、後現代主義、解構主義之類的路線，傾向將作者放在本位。非日本專家的我也不會隨便用社會學分析。對我來說，《A.Z》就是一套「爽片」，是熱血系動畫，實際上它的創作目的也是「爽片」。既然第二季不夠爽，那它就是失敗，無需透過尋找「深度」去「救火」。想看探討戰爭之作，麻煩去看《機動警察：和平防衛戰》；想看權鬥的高水準作，麻煩去看《冰與火之歌》；想看制度建構，麻煩去看《基地系列》；想看純粹的深度，麻煩去看學術論文。

第一季頭三話相當刺激，我至今仍印象深刻。這個想法，我跟大部分人都是一致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