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素晴らしき日々 ～不連続存在～》玩後感：邪道的究極體

《美好的日子　～不連續存在～》（以下簡稱《素晴日》）是KeroQ公司於2010年發售的冒險遊戲。本作為KeroQ的舊作《終ノ空》的平行作品。編劇為すかぢ。本作於2010年獲得「萌えゲーアワード2010大賞」的銅獎以及劇本部門的金獎。

首先，我想向編劇すかぢ大神，以及跑去玩此作的自己問一句：



這大概是我接觸過有生以來最可怕的電子小說，內容充滿著各式各樣的電波與惡意，完全是一部挑戰玩家接受程度的作品。欺凌、毒品、幻覺、被害妄想、邪教、集體歇斯底里、獵奇畫面、自殺、中二病、性暴力......集變態於一身，完全表達了人類這種生物有多恐怖。相比之下，某Fate那位人稱「世間的一切惡」的人兄只屬小兒科。我玩完的一刻就情不自禁的學《魔戒》的精靈女王說了一句：「I pass the test」。

遊戲標題叫《美好的日子》，然而故事中的每一天都極度黑暗。每個人都總會抱怨自己人生的不如意，但玩完這遊戲之後，高達八成都會覺得「自己的日子實在太美好了」，或者標題就是這個意思吧......

（以下為無劇透感想）


亂七八糟的對話

《素晴日》的頭兩章簡直「狂氣滿溢」。除了充滿不知道哪裡來的怪物、貌似幻覺的世界、原本好端端的人變成了其他物件之外，最電波四射的就是毫無章法的對白。裡面的人可以重覆同一段對話好幾次（「你是誰？」「音無彩名」「你究竟是什麼？」「音無彩名」「誰派你來的？」「音無彩名」）；或者是本來在說正經話突然離題說一些像是描述異世界的自言自語；見到在走路的屍體、幽靈或者樣子很像變態的神明都可以若無其事地跟它們說話。似懂非懂、上文下理模糊不清，令玩家不禁疑惑究竟是角色瘋了、世界瘋了、作者瘋了還是自己瘋了。相比之下，西尾維新的《物語系列》中的廢話簡直是小巫見大巫。


瘋狂的哲學

劇中充斥大量哲學理論。主要參考自路德維希維根斯坦（Lugwig Wittgenstein）的《邏輯哲學論》。然而呈現的方式相當亂來，而且十分不明所以（例如將「我是xx」轉換成「A implies B」），而且跟人物當前的妄想（或者幻覺）息息相關。現實中哲學屬於「理性的產物」，《素晴日》裡面卻只有最癲狂的人才會使用作為辯駁的武器。借用網上的人的說法，《素晴日》的哲學像中二，中二像哲學。而劇情上的作用其實並不明顯（至少與「世界觀」無關），卻是驅使著角色行動的一大原動力。唯一直正有進行「應用」的，就只有最終結局之一的《終之空2》，至於如何應用，就不在這裡說明了。


由認知差異構成的「多重事實」

故事分為六章。而在這六章之前，又有一個跟第一章的內容非常相似但又不盡相同的「序章」。最後一章以外的所有章節都發生在同一個「時間帶」（2012年7月2日至20日），以不同的視點敘述同一件事。《素晴日》裡面充滿著各種難以解釋的現象。而故事的特色，就是每一章都對事件有一個完整的認知架構（解釋），而當進入下一章，就會將上一章的架構徹底破壞。情況有點像7th Expansion的《寒蟬鳴泣之時》。但《素晴日》的表現比《寒蟬》更大膽、更瘋狂，也更完善。《素晴日》不需要用「輪迴」作為「多重事實」的免死金牌，而是直接從角色的認知中下手，創造出對事件的五種理解。玩完最後一章，即使沒有直接提及解釋，所有謎團基本上都能夠解開。不同角度演譯同一個事件，令《素晴日》的劇情展現出遠超過普通GALGAME的「厚度」。

傳統的觀看結構；非傳統的故事佈局

近年其中一部將多重視點與角色互相影響的發揮到極致的為《428：被封鎖的澀谷》。《428》與《素晴日》一樣，需要將五個視點全部觀看完畢，才會理解到事件的真相。然而，《428》的不同之處，在於五個視點需要「平行進行」。當視點A的劇情進行了一定程度之後，需要交替到視點B玩到同一個程度，視點A才能夠繼續玩下去，否則就會自動BAD END。而《素晴日》要開啟下一章，就要將整個視點都通完。每一章都會對上一章的認知進行徹底的顛覆，令《素晴日》的觀看次序需要被鎖死。結果，在玩家的觀感上，就相當於將2012年7月2日至20日重覆了五次。

這種輪迴式的做法與一般GALGAME相當類似，卻又有根本上的差異。普通的GALGAME的主要視點只有一個，玩家需要重覆同樣的「時間帶」，以不同的選項進入不同的故事線。當一條故事線通關完畢後，就可以重新來一次，進入下一條。在玩家的操作下，故事成為了多個平行世界。《素晴日》雖然有幾個最終結局，甚至有些章節擁有自己的結局，但「本篇」其實只有一個。可是，《素晴日》卻能夠在每一章都騙你一次。在看似雜亂、電波、不明所以的文字背後，其實是一個經過精心策劃的「複數佈局」。而且雖然故事不斷在重覆，卻因為昔日的認知會被顛覆而不會感到沒趣。

劇本代表一切：「看到」不等於「知道」

雖然《素晴日》在演出、作畫、音樂和聲優演出都在水準之上，與劇本的功績比起來卻相當微不足道。甚至可以說，如果沒有劇本的加持，《素晴日》甚至可以說是一無是處。假若有一個對劇情毫不知情的人下載了遊戲的CG包，他八成是完全不知道故事中發生了什麼事，只會看到一些很恐怖的獵奇畫面和超展開。《Fate/stay night》設定雖然龐大，但只看圖片也組織得出劇情的脈絡；《Ever17》雖然充滿複雜的科幻和哲學理論，但CG圖幾乎完全劇透；而《素晴日》雖然同樣很仰賴GALGAME這平台提供的視覺效果，但因為重要的解釋全都在文本之中，視覺上無法表現出來，光看CG圖根本就不會看得懂故事在講什麼。當今的GALGAME越來越重視動態效果、音樂和畫質，並將成本都投放在其中，然而《素晴日》將這個主流思想完全拋棄，把看點都埋在文字裡頭，更加突然其「邪道」本色。


舉個例子，我敢打包票，玩完整部遊戲的我，跟對劇情一無所知的人，對下圖的理解是截然不同的：




誰是主角？

儘管故事有五個視點，事實上卻並非五個都是主角。有些角色甚至是「XX」的（詳細就不說），只屬於佈局的一部分。序章與第一章的視點是一名叫水上由歧的女角，個性滿有特色、頗有「主角氣場」。而且中間還在搞百合，令她作為「主角」的觀感更加鞏固。可是她的戲份卻在遇到了一堆無解之謎後就沒有下文了。如果只玩到第三章，玩家甚至會懷疑這是否一隻GALGAME，因為裡面似乎根本沒有能稱之為「男主角」的存在。當玩到最後，玩家雖然能夠鎖定一位人為最終的主角，但他在主線劇情上卻可以說是最沒地位的角色。包著GALGAME的外皮，依賴著GALGAME的結構，然而《素晴日》卻徹底破壞了玩家對GALGAME的固有概念。

非常簡單的故事

在此引用某位網民的解析文的開頭：

「我不知道看这篇文章的你是怎样想，不过如果你认为这是百合GAL,那你就大错特错了(当中的确有百合)。徜若你有玩下去,认为这是猎奇GAL,那你也错了,只是没之前错得那么多(…当然的确有猎奇)。若然你继续玩下去,认为这是电波GAL,那你还是错了(虽然真的有电波)。那,这游戏到底是怎样的故事?这游戏其实只是一个悲剧,而且感人肺腑的故事。」

在錯綜複雜的認知問題、充滿惡意的行徑、瘋狂的宗教味道底下，《素晴日》所表達的其實很簡單：兩情相悅的一對男女，跨越了重重困難，學習如何去原諒令自己無比痛苦的殘酷世界，最終找到獲得幸福的方法的故事。如果真的要濃縮，甚至可以一千字內寫完，簡介的話更加只需要三句。可是，取得幸福和克服困難，本來就不簡單。《素晴日》之中，兩人面對的困局雖然是他人所造成，然而這些作俑者其實並不知道自己正在破壞兩人的幸福，純粹是去做自己喜歡的事。人雖然能互相理解，卻同時又不斷互相誤會，認知的極限亦令人會在不知不覺間傷害到別人。《素晴日》儘管瘋狂，卻也很單純。到了最後，這些瘋狂都是想強調幸福無法直達，得一直繞遠路。熬過前段的黑暗，一直被折磨的玩家亦能夠與兩人共享結尾的救贖。




這是選擇章節的界面，上面的兩名角色雖然跟主線沒有太大關係，但她們的「存在」本身卻清楚反映了《素晴日》的特色。

結語

《美好的日子　～不連續存在～》不愧是在「批評空間」取得九十分的怪物。令人眼前一亮的超展開，它有；恐怖到無法直視的人性黑暗，它有；欺騙玩家的敘述性詭計，它有；熱血的角色對決，它有；惡搞成份，它有；搞笑歡樂場面，它有；BL(?)，它有；百合，它有；一般向戀愛，它有；哲學與心理學的探討，它有；感動的場面，它有......你想要的，《素晴日》都可以給你；你不想要的，《素晴日》都照樣給你。玩過的人都對它又愛又恨，既不想回憶討厭的場景，卻又對喜歡的劇情回味無窮。矛盾、雜亂、不連續存在並不單止於劇中存在，甚至出現在玩家的心中。你可以不喜歡它、無視它、鄙視它，但你無法否認，橫掃整個動漫界，你不會找到能跟它相提並論的作品。